据英国《英中时报》报道，“两年半过去了，我的官司终于胜利了，但是我什么也没得到”，中国留学生艾伦(化名)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时，已经是凌晨一点了，“我这五天睡的不够十小时，我觉得我已经在抑郁的边缘了。”

　　提起ETS，很多人只知道ETS是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，它旗下的托福和托业考试，却是万千中国留学生迈出国门的敲门砖。然而，2014年2月底，英国BBC的新闻调查栏目广角镜发布了一段卧底偷拍视频，该视频揭露了一家留学机构帮助考生作弊通过托业考试的经过。此次事件的发酵，直接导致了如今的英国首相、当年的内政大臣特雷莎·梅宣布，英国境内ETS考点颁发的所有托业考试成绩将不被英国内政部认可。大批留学生的托业考试成绩被判无效或可疑，4.8万名涉案考生被限时60天强制离境。艾伦就是其中一位。

　　三年沉冤终得雪

　　托业弊案曾轰动一时，艾伦也是该事件的牵连者之一。他被质疑的托业成绩考于2012年8月，当时由于预科转本科时间紧张，雅思报不上名，他选择了考位稍微宽松的托业。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，我可以保证我当时的成绩是我自己考的”，他对记者说。

　　2014年，刚刚完成大二学业的艾伦在暑假回了趟国，回英国在海关入境时，因签证有问题，护照被当场扣留，换来了一个临时入境证明。

　　2014年11月3日，艾伦被通知去内政部面试。“他们告诉我，我的成绩可能是欺诈，然后要遣送我回国。”接着，艾伦被送到内政部拘留中心(detention center)，三天后，律师赶到拘留中心才将他保出来。从那一刻起，他走上了两年半没有身份、居无定所的官司生涯。

　　2015年2月25日，艾伦针对内政部决定的上诉案在一级移民法庭听审，2月27日，法官作出判决，并在4月28日将判决发给当事各方。法官在判决书中写道：“在考虑了面前所有的证据后，我发现被上诉人没能确立这样的事实，即上诉人使用了代考或其他欺骗手段来获得自己的英语语言资质。”

　　法官还表示，“我没有发现(上诉人)在向被上诉人或第三方申请签证时使用了虚假材料，或者提交了错误的文件或材料而没有披露。”

　　法官继续说：“我发现被上诉人未能展示足够的证据，来支持她在2014年11月3日按照移民条例321(A)条作出的决定。我发现这个决定不符合法律。”

　　法庭因此裁决艾伦胜诉。然而，内政部立刻就该判决结果向更高一级裁判法庭上诉，内政部的上诉案在10月开庭。但艾伦和他的律师都没有接到开庭通知，导致他的直接缺席。

　　因此，该案在2016年3月又被发回诺丁汉法院重审。

　　同年9月，艾伦再次胜诉。但内政部也再一次上诉到仲裁法庭，10月31日开庭时，法官当庭宣判艾伦胜出。11月底，在艾伦收到胜诉判决书的同时，他也得知，内政部要继续上诉到上诉法院(Court of Appeal)。然而，该上诉请求被上诉法院拒绝。也就是说，经过了两年的波折，艾伦终于胜诉了。

　　今年2月，艾伦终于收到了被扣了两年多的护照。按理来说，因为艾伦的坚持，沉冤得雪该是一件开心的事，但艾伦的字句里没有半点愉悦。

　　“时间金钱身体我三个都耗尽了，身体不好我还是回去吧。”

　　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，是因为艾伦当初想要打官司留下完成学业的愿望已经破灭了。“坦白告诉你，我真的不是什么富裕家庭的小孩，我来英国读书也是家里卖了房子凑了钱”，他叹了口气：“我当时已经大二了，还有一年我就可以拿到一个英国大学的本科文凭，回国工作挣钱了，我不甘心！”

　　2014年9月在和学校说明情况后，学校表示收到内政部的调查通知，因此拒绝让他入学。2014年11月4日，当他被内政部决定遣返回国的第二天，他又收到学校的邮件，同意他在内政部调查期间回来继续上课。讽刺的是，一天前内政部决定吊销他的签证的第一个理由就是，学校已经将艾伦开除，他因此没有担保人了。第二个理由才是考试成绩可能是欺诈。

　　“我不知道是我运气不好，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，如果学校能早一天给我通知，如今的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。”艾伦说。

　　按照艾伦所在的诺丁汉特伦特大学的规定，延期毕业可以有两年的时间，原以为几个月就能结案的艾伦，远远没有想到官司会拖这么久。

　　“我去年11月收到胜诉判决书后，试着和学校解释下我的情况，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。学校要求我拿出一份内政部出示的‘清白说明书’，我去咨询了内政部，他们给出的回复是我在法庭上没有提到这一点，所以现在不能再开具证明”，艾伦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，“也就是说，我这两年欠债在这里打官司，就是想我妈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，然而，都是一场空。”

　　艾伦原本的签证是2015年10月到期，如果一切都顺利，此时他已经毕业一年了。然而，如今的他除了拿到一张临时居留签证，只能收拾行李两手空空地回国。

　　“上诉机器”内政部

　　其实，艾伦这几年消耗的青春、学业和金钱，只是当年被无辜驱逐的学生中的一例。去年3月，据《独立报》报道，英国高等法院对于当年的“ETS欺诈案”做出裁定，认为内政部提供的证据“存在诸多瑕疵与疏漏”，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证据能够证明这些考生在考试中舞弊。

　　英国学生联合会(NUS)国际学生官Mostafa Rajaai曾表示：“逝去的时间不会再回来，这些学生将永远不会拿回他们被浪费的时间、学业和金钱。内政部欠他们一个公平的答复。”

　　对此，内政部发言人却回应称，对于这一裁定结果他们表示失望，正在等待下一步动作，也许会进行新一轮上诉。

　　发言人表示：“教育机构和内政部必须加强合作，共同打击滥用学生签混入英国，影响英国世界一流教育水平声誉的人。”

　　内政部的回应字字在理，但也字字不提受到牵连的蒙冤学生。去年的裁定结果曝出后，报道称特雷莎·梅正在接受议会调查，所有4.8万名“涉案”考生有望重返英国获得赔偿。然而，一年过去了，大家看到的是内政部一直在和单个学生的官司里不断上诉。至于4.8万学生的赔偿，只能说就连赢了官司的艾伦也未得到半便士。

　　专家解读

　　对于一般留学生来说，在异国他乡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，而内政部的再三上诉也一直将官司的时间不断拉长，记者不禁疑问，内政部这种行为可以理解成在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吗？

　　“其实我并不是这么认为，就‘托业舞弊案’整体情况来说，内政部确实是在几个考点发现了作弊，从而进一步去扩散到其他场次的考试。因此，并不能说毫无理由”，康华律师事务所律师、英中律师协会会员康清对此回应说，“而且，内政部也有权利去上诉。”

　　涉及到艾伦的具体案例，康清律师补充到：“我们可以看到，最后法官判定的结果表明，内政部证据不足，而艾伦的证词是可信的。”

　　“在整个官司里，双方都没有证据。内政部并没有受害者(艾伦)作弊的直接证据”，她说，“虽然都是托业案，但每个案子中的个体都是不同的，内政部准备的证据也不同，因此不能因为这一个案件来推翻内政部的整个行为。”

　　记者问道：“那么在内政部已经输了官司的情况下，受害人可以得到哪些司法救济和补偿呢？”

　　康清说道：“具体补偿需要受害人先自己提出，如果在官司过程中没有要求的话，下一步可以走民事，再根据他的损失，如学业、时间等要求赔偿。”

　　对此，艾伦的出庭律师也与康清看法相似，他认为像艾伦这种情况如果继续与内政部打人权官司，胜算很高，因此不要在此时放弃。

　　其实，像艾伦这样努力争取自己权益的学生属于极少数，大部分人受冤的学生都会“认栽”卷铺盖回国。就算知道结果会赢，但一想到与内政部打上不知何时结束的官司，再想到这其中耗费的心力和金钱，受害者也大多会望而却步。

　　内政部对于留学生“雷厉风行”的作风也不是第一次听闻，去年7月，257名中国留学生曾突然收到通知，由于英国内政部取消了他们参与的“国际学生实习计划”(ISIS)的签证担保资格，他们将必须在60天内离境。对于这257名学生来说，无论签证何时到期，无论工作内容是否符合内政部对T5实习签的要求，他们都没有半点上诉机会，不得不离开英国，而他们为此在英国浪费的青春和前程，也不会获得丝毫同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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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编辑：马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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